圈圈

　　屠苏酒抱着三个白瓷儿样的小酒坛来到你房间门口时，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阴沉下来，疏冷西风吹落了几片泛黄的干枯竹叶，掉在男人轮椅上生长的青翠藤蔓间，又被他挥手扫到衣摆之下。

　　“你……找我有什么事吗？”

　　仔细想想，最近既没踩到他园子里种的药草，晨起必做的五禽戏功课也有好好完成——你应该没惹这位嘴上不饶人的怪医生气吧？

　　一只手扶着门框，另一只手抓着门把，紧张兮兮到连正常人可以进出的空间都没给他让出来，更别说轮椅通行。

　　被小姑娘如临大敌的谨慎模样气到，屠苏酒没好气的指挥缠在轮椅扶手上的一枝花苞，轻轻打了一下你垂在身侧的手背：

　　“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么？”

　　舍不得出动抽人用的藤蔓，但花瓣层层堆叠形成的骨朵没有一丁点杀伤力，早摸清了男人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、行为模式，你赶忙走到屠苏酒身后为他推起轮椅：

　　“能，当然能，我只是有点惊讶……”

　　平常都靠魂力催动的交通工具，一瞬间退化到需要人力的地步，全然看穿你心理活动的男人冷哼着暗道一声“狗腿”，却终究放松了略紧绷的肩颈肌肉靠在椅背上，唇角也偷着微微上扬。

　　这还差不多。

　　“要喝茶么？”

　　屋外湿冷的空气还留存在屠苏酒身上不少，担心治病救人却从来想不起自医的怪医先生受凉感冒，你正准备抱来放在床头的毛茸茸的浅粉色小毯子，盖住男人双腿——

　　“我不喜欢喝茶。”

　　纤细柔软的腰肢被藤蔓缠绕了好几圈，受阻的脚步也跟着被迫停下，你无奈的转过身，刚要解释这茶经自己亲手采摘、发酵、晾干，和龙井扬州他们绝对没有半毛钱关系。

　　却不料。

　　“喂——”

　　伴随惊呼腾空而起的身子落在屠苏酒怀里，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的肩膀，生怕自己压到男人不良于行的腿。

　　你以为会有的那些感觉，比如后背硌在轮椅扶手上，或是腰窝里卡着瓷制的小酒瓶，全都被结实有力的胸膛和手臂代替。

　　“坐好。”屠苏酒把你的脑袋按在他颈窝，“我没那么弱不禁风。”

　　左侧脸颊贴着柔软的黑色长发，你不知道清醒还是迷糊的陷在这个男人独有的温暖药香里，感受他即使不良于行也从未放弃过锻炼的身体线条。

　　因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不能救治病人和培育药草。

　　所以嘴上说着消亡，又在消亡中不断挣扎的怪医……真的很奇怪呢。

　　“屠苏？”

　　清冽的酒香从身后传来，这个角度的你虽然看不见屠苏酒的脸，但又软又高的胸脯紧贴着对方的心口，压在上面逐渐变形的感觉，实在有些——

　　只敢伸出手轻轻梳着男人的发丝，将小脑袋在颈窝里埋得更深，生怕泛红的脸颊和耳朵尖被人发现，你小声问他“为什么要喝酒”，却不知剧烈的心跳早已暴露了自己的紧张。

　　好在对方也一样。

　　心和心挨得那般接近，两头小鹿都鼓足了劲儿的非要在南墙上撞死，屠苏酒只能将他带来的梅子酿继续往嘴里灌，没能顺喉咙咽下的透明酒液都沿着唇角划过下颚、滚动的喉结，最终流进衣领之间。

　　“在青丘时，我立的规矩是只见能喝完整整三坛酒病人。”

　　明明自己才是要坐轮椅的那个，可怀里的小姑娘娇的似乎戳一下就能软成一滩水，从来没和单方面认定的徒弟做出过如此亲密的举动，手足无措到拿不稳白瓷瓶，连遮住近乎透明的双腿的衣摆也跟着扇动了几下，屠苏酒将你搂的更紧，说：

　　“但我现在是空桑的食魂，逼少主喝三坛屠苏酒，何况你还算我半个徒弟……今天这些梅子酿，算作赔罪。”

　　赔罪？

　　你挣脱男人的手直视他正脸。

　　“果然中医也该修点逻辑学，到最后我也没喝你的酒，你又不讲道理了……”

　　再说，喝就喝，干嘛非抱着我喝？

　　“闭嘴。”

　　屠苏酒一点都不想回忆那天给玉麟香腰英雄救美机会的自己——真的太蠢了！

　　“师父给徒弟赔礼还有什么不满意的？”

　　即使度数不太高的梅子酿，一口气喝下太多也只有空桑几位好饮的食魂能做到面不改色。

　　脸颊甚至眼角都开始出现些许诱人的红，眼睑和唇边的痣也跟着显露出几分妖异，被酒液浸润后的唇瓣盛开的异常鲜艳。

　　在那些随主人的心情起伏而不停摇曳的植物的衬托下，平日里只觉得他模样好看，却没想到能好看到这种地步，沉迷美色的你直勾勾的盯着屠苏酒，以至于忽略了几朵生理异常、一会儿开一会儿合的小花。

　　“当然不满意！我又没叫过你师父！”

　　人都看傻了的你半天才回过神来反驳。

　　强忍住给小姑娘的屁股轻轻来一下的冲动，屠苏酒把你的脑袋摁了回去。

　　“放手啦放手啦！”

　　迤逦风景的消散十分可惜，但终于见到一个充满活力的怪医，只隐隐约约有所感觉，却不知道男人真正在计划什么的你——

　　还在单纯的高兴着。

　　“总有‘机会’让你叫我‘师父’的。”

　　屠苏酒说这句话时，语气里带着某种不易察觉但细思极恐的意味深长——

　　什么时候的你才会叫他师父呢？

　　求饶吗？